文|李学朴
据说,在遥远的古代,江河湖泊中曾有一种双螯八足、外形凶恶的甲壳虫,名为“夹人虫”,它们不仅偷吃稻谷,还会用螯伤人。大禹治水时,派遣壮士巴解监工,但“夹人虫”的侵扰严重干扰了治水工程的进行。巴解想出了一个对策,他在城边挖沟,并灌入沸水,那些“夹人虫”纷纷跌入沟里。被沸水烫死的“夹人虫”变得浑身通红,香气四溢,人们品尝后发现其味道鲜美。于是,害虫一下成了美食。人们为感谢敢为天下先的巴解,将“夹人虫”改称为“蟹”,意味着巴解征服了这种害虫,是第一个食蟹的人。
关于“天下第一个吃螃蟹”的最早明确记载,可见于东汉郭宪所撰的《汉武洞冥记》,其卷三提到“善苑国曾进贡一种螃蟹,长达九尺,拥有百足和四螯,名为百足蟹。其壳煮熟后比黄胶还美味,也叫做螯胶,胜过凤喙之胶。”善苑国是西域诸国之一,据《岭南异物志》记载,有人曾在海上发现林木茂盛的岛屿,将船系于水旁,待船的一半浸入水中时,缆绳突然断裂,得以离开。仔细查看,发现原来是一个巨大的螃蟹。由此可知,古人最初食用的螃蟹可能是海蟹。百足蟹或许就是海蟹在文学中的形象。至于汉武帝是否第一个食用螃蟹,我们不妨听听其传说。
食用螃蟹的历史已有几千年。蟹胥,即蟹酱,是历史资料中记录的古人最早的螃蟹食用方式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吃蟹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,分为“文吃”和“武吃”。“文吃”指用精致的吃法,如右手持酒杯,左手持蟹螯,这种吃蟹文化从魏晋时期开始流行,被文人雅士视为高雅闲适的情趣。后来,吃蟹、饮酒、赏菊、赋诗成为金秋的盛宴。
明代思想家李贽对蟹有极高的评价,他说:“蟹之鲜而肥,甘而腻,白似玉而黄似金,已造色香味三者至极,更无一物可以上之。”他如此痴迷于食蟹,甚至对家人笑称:“我以蟹为命,所储之钱为买命钱。”这足以显示他对食蟹的热爱。
清朝同治年间,两江总督张之洞微服出访时,遇到一位同窗旧友,正在某缙绅家任教。因家中有事,老同学请张之洞暂时替教。某日,恰遇松江知府的寿辰,缙绅与张之洞一同前往。席间,因宾主谦让席位,张之洞毫不谦让,独居首席。知府心生不满,指着席上的松江名菜鲈鱼出了一副对联:“鲈鱼四鳃,独占松江一府。”张之洞听后,也借席上的螃蟹续下联曰:“螃蟹八足,橫行天下九州。”知府闻言大惊失色。一经打听,才知他竟是两江总督张之洞,急忙叩头谢罪。
清朝文人李渔享有“蟹仙”之誉。李渔嗜蟹,对如何品蟹有独到见解。他认为蟹应独吃,不应与别的菜一起烹饪,否则会影响其原汁原味。他还建议将蟹整只蒸食,不应用刀切肢解,以保持其原汁原味。他还强调,应一只只地吃,一只一只地切,从蟹壳里出来即入口入肚。
李渔在食蟹方面可谓是个专家。他首次总结了一套“吃蟹经”,强调了螃蟹宜蒸食,才能保留其美质。他还提出了吃蟹的顺序,即先吃什么、后吃什么,并详细描述了这一吃蟹程序。他首先提到吃蟹背壳,这是最容易打开的,一揭开便发现里面仿佛藏着珠子、贮着黄金,然而黄金白璧虽贵重,却不能拿来解馋,与蟹背壳里的鲜美相比,后者更显实惠。接着是蟹瓤,仿佛一个百宝箱,内含金黄的蟹黄、赤红的蟹肉、如玉的蟹肉,还未吃就让人大饱眼福。最后,是蟹脚,四对蟹脚可分为十六节,最肥美的部分是大钳子,应留到最后享用,为食蟹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李渔在《蟹赋》中不仅赞美了螃蟹的美味,还融入了他的观察、评价和颂扬,是难得的美文。更重要的是,他描述了食蟹的先后次序,这是他的食蟹经验和心得的结晶。《蟹赋》中糅进了李渔的食蟹经验,是经典总结。李渔才华横溢,他的诗中曾说:“大受无肠公子益”“越餐胸次越玲珑”,意思是吃了螃蟹后更聪明、更才华横溢。
古语有云:“九月团脐十月尖”,俗语也有“九雌十雄”之说,意思是一致的:九月适宜食用雌蟹,十月则适合食用雄蟹。这是因为雌蟹在九月寒露后,黄多肉厚;而雄蟹则在立冬后才长得壮实。
九月以团脐为肥美,最早提及的应是北魏贾思勰的《齐民要术》,其“藏蟹法”中提到“九月内取母蟹”。而十月以尖脐为肥美,最早提及的则是唐朝诗人唐彦谦的《蟹》诗:“湖田十月清霜堕……尖脐犹胜团脐好。”经过长期的比较和体察,人们才得出这一结论。在《余姚县志》中,有“九月团脐十月雄”的完整表述,而到了清代,顾禄在《清嘉录》中也再次强调了这一观点,解释了雌雄蟹的成熟期有先有后,江浙一带的雌蟹一般在农历九月成熟,而雄蟹则稍晚至十月。
“九雌十雄”或“九月团脐十月尖”,看似简单的一句话,却蕴含了无数代人的经验和智慧。